桑叶子

权位(二十一) 瘦骨阑珊春意尽,行来不知是人间


夏日将尽的时候,中书门下迁出内宫的章程正式开始执行了。顾廉亓这唯一一个居于内宫的朝臣也因避嫌迁出了宫外,只是陛下终究不舍,将他的府邸安排在与宫禁比邻的繁华街道上。




谢若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冷冷一笑,抿紧了嘴角半个字也不想多说。




从前是她蠢,才会将他二人的种种亲近视作君臣情谊,却原来君明臣贤的表皮下是那等的腌臜龌龊!




算她瞎了眼。




朝堂上的暗涌已然平息,因皇后手段凌厉地处置了后宫作乱的小人,一班近臣也搬离了宫廷,风言风语渐渐平息。皇帝与宠臣为避嫌,私下不再频繁往来,门下侍郎这段时日见不得皇帝,只得常去皇后宫中请安。难为他拖着一个败落的家世,为求上进要如此卑微讨好了。众大臣看在眼里,都十分同情这位年轻的顾大人。




谢若惜却不这么想。




宫外风平浪静,宫内帝后失和,她同容缜已有些时日不曾见面了。每每御驾亲临,皇后不是头疼就是脑热,总是避而不见。宫里冷的冰窖一般。谢若惜为图个清静,皇帝都不想见,更别提那个污糟的弄臣。又思及兄长曾提起这个顾侍郎好歹算个年少有为的股肱之臣,也不能全然推拒。只是她拿不准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,进献的稀罕玩意儿虽偶有留下,却不肯多见他。顾廉亓来请安,十回里能有一次见了面的都算难得。




谢若惜瞧了眼妆台上鸽子蛋大小的珍珠,觉得此人心思深沉,多怀叵测。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,总是有些心里发毛…




女人天生的敏锐心智为她印证了这一点。




这日皇帝召谢大将军一同出宫巡视军营,谢若惜午睡醒来时四下无人,整个椒房殿静悄悄的。她喊了两声绘春念夏,无人应答,便起身走回内殿。环视一周没个动静,正打算寻出殿外瞧瞧,一回头就见穿素锦衣衫的人影立在身后,离得她极近。




谢若惜吓了一跳,方要出言呵责,那人就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。




“皇后娘娘,睡得可好?”




顾廉亓眼中是滚烫的热意和她看不懂的深沉。谢若惜顿时浑身汗毛直立,本能地感到危险。




“休、休得放肆!”她端了十足的皇后威仪。




顾廉亓见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却笑了笑:“微臣岂敢。”




谢若惜挣了挣,内心狂跳:“那还不松手!”




“微臣几次前来皇后都说病着,臣挂念娘娘凤体安康,今日才冒昧打搅。”男人语气温柔平缓。




“本宫已无大碍,顾卿看过了,该走了。”谢若惜避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,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。




“是么,可臣怎么瞧着娘娘脸色苍白,都发冷汗了?臣对医理也略懂些皮毛,不若让臣好好替娘娘诊上一诊。”说着就探向系带处,解开了她的衣襟。




谢若惜既惊且怒,气的浑身发抖:“悖逆狂徒!你、你敢以下犯上?!行此,行此--唔!”




女人的挣扎只是徒劳,很快就被全面压制,倒在了床榻上…




这个午后过得格外漫长。待谢若惜醒来时,那人已无踪影。动了动,只觉得浑身酸痛。她掀开床帏,绘春立即迎了上来。




“娘娘醒了?”




绘春扶起皇后,发觉今日主子竟裸身午睡心中正道奇怪,就见光洁白嫩的身躯布满了青紫红痕。陛下尚未回宫…这!




“扶我去沐浴。”皇后嗓音嘶哑地吩咐道。




温热的汤泉水令谢若惜的神智缓慢苏醒。她睁开眼问道:“晌午你们几个去了何处,为何宫中无人值守?”




绘春扑通一声跪下,战战兢兢回道:“掖庭局几个新进的小宫女闹起来,奴婢和念夏两个去料理,好一阵脱不开身。去时宫中众人皆在,不知、不知…”




谢若惜愣了一下。想必是他使了手段支开了椒房殿众人…这也未免太猖狂了!




谢若惜暗自平复,好一会儿,开口对绘春道:“今日之事,仔细料理了,不准走漏一丝风声。吩咐下去,以后人员走动要细心留意着,若有敢玩忽职守的,必重重发落!”




“是。”




这日以后,谢若惜越发严守宫禁,后宫看似一切如常,她却时时提心吊胆。她是谢家之女,便是死也不能令家族蒙羞。可惜世事不能如人所愿。顾廉亓权势益重,如日中天,她虽是后宫之主,却难敌他手眼通天。每每突如其来出其不意,教她疲于应对。




转眼又到了皇后寿辰,百官上表庆贺祝词。晚间皇帝在紫宸正殿为皇后设宴,歌舞方歇,容缜举了金杯向皇后祝生,皇后面色淡淡,虚虚将酒杯往前一让,仰头饮下,不曾多言。皇帝面色犹豫,还待开口说些什么,就见皇后手指不经意打翻了汤盏,沾污了雍容华贵的宫装。




谢若惜温婉起身行礼,告罪道:“臣妾手脚粗笨,不慎弄脏了衣袖。御前失仪,请陛下恕罪。臣妾这便回去更衣,”




“皇--”




“臣妾告退。”




容缜伸出的手僵在空中,半晌,端起杯中未尽的酒,灌入口中。




谢若惜回到寝殿,方松下一口气来,人也有些萎靡。绘春端上茶点,劝道:“娘娘,白天都不曾好好用一口膳食,还是进些茶点垫一垫吧。”




谢若惜摇摇头。饮下一口清茶,对着漆黑的窗外看了良久。忽而,抬首道:“绘春,给我砸些核桃来吧。”




“哎!”小姐在府上时最喜欢吃她砸的核桃了。绘春眼中亮了一亮。




谢若惜暗自出神,连身边换了人都不曾察觉。直到殿中砸核桃的响动停下,她转回首。




“好了。”




男人朝她递来满满的一碟褪了壳的核桃仁,眼里存着清浅的笑意。




谢若惜脸色变了变。




顾廉亓恍若不觉,从案下托起一片雪白的皮毛。他站起身来一抖,原来是一件毛皮大氅,上缀十八颗拇指肚大小,珠粒均匀饱满的粉色珍珠。他凑近前来,将大氅披到她身上,柔声道:“前几日出去冬狩,猎得了几张毛色上好的白狐皮,我想着你畏寒,做个衣裳正合适。”




男人将白狐大氅在她身上自顾比量着,又询问她:“你喜不喜欢?”




谢若惜无力地看看他,终是默默点了点头。










评论(12)

热度(97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