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叶子

权位(三十) 瘦骨阑珊春意尽,行来不知是人间


谢修卓走后,谢若惜沉思良久,吩咐敛秋请来了皇帝。




“母后唤儿子来可有何事?”容齐眉眼舒展。




谢若惜理了理他胸口的衣襟,道:“为中郎将一事已吵了半月,我看你的人是定不了的了。”




容齐笑意一凝,渐渐垂下嘴角:“母后洞察朝局…”




谢若惜语气有几分沉重:“既然如此,也不要再争了,选一个得力的放到皇城边上,其余两个就随他吧。”




“母后…”




“另外,京郊的武将调动也一并办了,趁此机会把你的人安置妥当吧。”谢若惜神色疲惫,言罢,端起梅花露饮了一口。




“是,儿臣明白!”




容齐心中一喜。母后果然还是更看重自己一些的。还没等他欢喜多久,谢若惜又道:




“你的婚事也得定下了,我瞧从前那个淑和公主就很好,年关一过,修了国书送到燕国去吧。”




“母后怎的突然提起这些?”容齐脸色有些难看。




“有什么突然的,你都登基了,立后不是迟早的事吗?”谢若惜按按眉心,张开眼看他。




“可是儿臣确实没有娶妻的心思…”容齐垂了头,有些丧气,又小心翼翼抬眼看她:“有母后在,咱们两个一直守在这宫里不好吗?”




“净说胡话。”谢若惜笑笑,“主少国疑,大臣未附,百姓不信。你为大陈君主,当修身立业,治国齐家。不大婚,你将来要如何亲政?先定下婚约,待三年期满,成婚,加冠,你就…”




“母后!我不成婚,也一样能亲政!”容齐恼怒极了。




谢若惜没了耐心,沉声道:“这由不得你!”




容齐却是分毫不让:“我说不娶就不娶,我谁都不要!”说完就拂袖而去。




“你!”




开了朝,众臣一番商议,官员调动的名册就定了下来。几个中郎将,太师的得意门生三占其二。太后的族亲、左相的堂兄谢修礼把守了京都中央的皇城一片,十万禁军只掌三分之一。




天气渐渐暖和了,朝堂的较量却不停息。待顾廉亓察觉了京郊大营的武将变动,为时已晚,更加不肯退让,两方势同水火。




这日下了朝,顾廉亓方换下朝服,就听院外车马响动。鉴心上前禀报:“大人,太后娘娘驾到。”




顾廉亓大喜过望,见庭院中果然十来个宫婢提了熏炉往正厅来。他匆匆瞧了眼身上的常服,自觉并无不妥,才放下心来。




顾廉亓恭敬俯首作揖:“微臣参见太后。”




“太师好生威风啊!”




她身着太后翟服,华贵端庄,云鬓上金丝嵌红宝石凤首步摇一步一动,因行得快,仍动摇不止。




顾廉亓不防她出此诘责,一时怔愣。见敛秋拂冬闭上门扉,方回过神来,上前一步:“若惜…”




“把控禁军,又与皇帝争锋相对,太师究竟居心何在?!”谢若惜神色冷肃,一双凤眸全是陌生的寒意。




“我…我只是…”他眼神闪烁。




“若惜,如今的陈国已是千疮百孔,于内群雄并起,于外强敌环伺。大厦将倾,不是我,也会是别人…”顾廉亓犹豫片刻,终究还是不能对她说谎。




谢修卓所言果真非虚…饶是谢若惜早有准备,一时也难以处之泰然:“你已决意窃国?!”




顾廉亓恳切道:“若惜,你我苦守多年,如今我只想求个名正言顺。齐儿他…”




“齐儿是陈室血脉!他自会承袭大陈江山,千秋万世!”




她厉声打断了他,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冰冷的猜疑:




“太师二十年来处心积虑,怕是早就算到了今日吧。”




“若惜…你为何、竟有此一问…”顾廉亓怕是自己没听清,连出口的声音都轻了又轻,“你认为,我是有心算计,谋划了这一切吗?”




谢若惜紧紧看着他,神情戒备,几多试探审视意味:“当初他对你多番折辱,一朝…报仇雪恨…”




顾廉亓闻言猛的握住她的双肩,满目的难以置信:“我!我是恨不得他死,可我对你一片真心,绝无虚假算计!若惜,难道你不信我?!”




她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他,恨声道:“事到如今,我还敢信你什么!先是离间我同先帝的夫妻情分,再逼迫我…待到皇子出生,你结交朝臣,平步青云,借机拉拢了谢氏的门生故旧。现如今新帝根基不稳,你又一人独大只手遮天,改朝换代也是轻易!太师蛰伏半生,当真好心机、好手段啊!”




顾廉亓但觉一把烧红的烙铁霎时戳进心口,他失了全身的力气,疼的快要抽搐,只怔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。良久,无力痛声道:




“你…若惜,就算你再恨我…可、你怎能说出…说出这等诛心的话来…你明知道我…”




“我不知道!”谢若惜眼里泛了泪光,仍决绝开口:




“太师若是执意要做乱臣贼子,哀家与你也只能是生死仇敌了。从此恩断义绝,”




顾廉亓一时慌乱极了,伸手就想去牵她的袖口,求她不要再说下去。却不等他触及衣袖,谢若惜一挥手,用力将他拂开:




“不及黄泉!”




泪终究还是从苍白的面上划落在地,“无相见也…”




谢若惜声已颤颤,顾不得拭去泪痕,就打开房门往外逃去。




只剩顾廉亓还站在房门内,望着她的背影,遍体生寒。




谢若惜靠在马车内沉默无言,忽而听得街上一阵兵马动乱。她掀帘看了一眼,吩咐随从去打探消息。待进了辅国府的大门,那随从才回来禀报,说是王家的公子联合了康国的细作,起因只是为千金阁的粉头争风,大打出头被人拿了把柄。现今卖国投敌被查了出来,左相正派兵捉拿。




谢若惜顿了一顿,不由叹息。这王家也是显赫门第,竟出此不肖子孙,荒唐至极…




入了祠堂,谢若惜摈退左右,关闭门窗。独自跪在蒲团上,对着排放俨然的重重牌位,暗自垂泪:




“国有乱,妖象四出。若惜有罪,愧对先祖,也愧对大陈。”




太后跪在谢氏祠堂一天一夜,水米未进。拂冬不放心地推开祠堂大门时,才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昏倒在蒲团上,四肢冰凉。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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